弯弯的长长的嫁娶路散文

时间:2024-10-15 11:27:10
弯弯的长长的嫁娶路散文

弯弯的长长的嫁娶路散文

(一)

嫁娶路是什么路呢?我向家族里一位长辈问起这件事的时候,长辈一乐呵,嫁娶路是迎亲路和出嫁路连接起来的。这个吗得从祖辈的一对老祖公正德和老祖婆秀琴的婚事说起。我说有这样玄乎吗?长辈说还真有哩。我带着这个谜团,在族谱里果真查到了祖公祖婆的姓名。按照家族里辈分,正德为“正”字辈,祖婆田氏名秀琴。

如今,当我回到老家,踏上这条路就心潮起伏。平整光洁的鹅卵石路面泛着清幽幽的光泽,如星星点点压在泥土里一字儿排开,从村子的南端斗折蛇行地延伸出村口,隐没在另一个村子前。每踏上一块鹅卵石,心里的感慨和敬仰就增加一分,望着似水流年的里曾经的坚守和承诺,我低下头在每一块鹅卵石上面搜寻青春岁月里一对缠绵的身影和如歌的画面。

这条嫁娶路把一对倾慕已久的少男少女的梦,搓成一根串满相思泪滴的链珠子,衔接成一块块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正德和秀琴就是游走在这串链珠子上的一对人。

正德是木统人的后生,人品好,伙子正,家境一般。在父辈的的熏陶下,骨子里早已经透露出阳刚之气,平日里更是得到左邻右舍的好评。

秀琴是石盘咀一户殷实人家的闺秀,不但容貌俊秀,身材匀称,而且心灵手巧,刺得一手好绣,在金厂河两岸人家的女孩子中算得上是佼佼者,她就是后来成为我的祖婆的祖婆那个女人。

(二)

在遥远的那个年代,传统的过新年的娱乐活动就是出灯。木统的李姓是书香世族,舞文弄墨是家族对男孩定下的族规。正德七八岁起在私塾里读书,长成大小伙后开始练习舞狮子灯的一些技巧,如“黄莺展翅”、“鲤鱼翻身”的技巧练习得非常到位,也就成了舞狮子的主角。

“三年不出灯,一出灯就要出三年。”这是出灯的老规矩。出灯的时间是从新年的初一开始到十五结束,除下雪下凌外,不论远近每晚必去。每到一个村寨,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有时候一表演就是一整晚上,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家。

正德与秀琴曾经见过一面,那是大年初三的当天中午,天气暖和,正德与灯头一起去石盘咀下灯贴。当来到一户人家龙门前,一对灯笼挂在两则,进得龙门,是个四合院,院坝是用青石板铺垫的,一对大红的甑子灯笼挂在堂屋前大门的两边,更增添新春佳节的喜庆火和显示主人的身份和地位,正屋的两边各有三间厢房,坐西朝东,与正屋相对的是三间木房。

“主人家,过闹热年呵﹗”灯头打着拱手,向田员外贺喜。正赶上田员外家燃初三纸,正德把灯贴平放在堂屋的桌子上,田员外连忙招呼到里屋就坐。此时秀琴端着装有瓜果的细麻箩筛一阵风似的飘进屋子,放在小方桌上,嫣然一笑,静静地站在田员外的旁边。灯头与田员外说着客套话, “你看,又来吵闹你,给你添麻烦了。”灯头歉意地说说明来意。

“说哪里话,乡里乡亲的。新年嘛,当然要热闹些才有年味吗。”田员外说着,把茶水递到二人面前。

“这个姑嬢是你的千金吧。”灯头呷了一口茶,望着田员外说。

“满姑嬢,满姑嬢。”田员外一边解释,一边朝身边的女儿说。“这是远房亲戚,按辈分你该尊称喊叫李叔。”

“李叔,你们狮子灯里,听说有一个技巧了得的小伙子,不知道今天晚上他要不要来?” 秀琴嘟噜着说。望了望坐在李叔旁边的正德。

“好不好,我不好说,到时候你一边看一边作个评判嘛。”灯头乐呵呵地说。

正德把目光在秀琴的身上浏览一遍,眉清目秀,青春靓丽,犹如在审视一场走秀。

喝完茶,灯头与正德起身告辞。

(三)

灯头领着舞狮的队伍来到田员外龙门前,在龙门口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的一张红子上是一组灯谜,谜面是四句话:“言是青春不是春,二人墙上谈原因。三人骑牛楼上坐,草木之中有一人。”要求猜出谜底。正德取过放在八仙桌上的毛笔,工工整整地在鲜红的纸上写下四个字:请坐奉茶。田员外在一旁认真的看着,脸上露出喜悦,双手抱拳:“有劳各位,快请快请﹗”随即作出请的姿势。田员外看着精神饱满,清秀文静的年轻人,微笑着频频点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让您老见笑了。” 正德谦虚的说。

在秀琴家的院坝里,正德的舞狮动作灵巧有力,一阵子急促的锣鼓声把舞狮推向高潮。此时,秀琴提着小灯笼站在西厢房的走廊上被热闹的场景感染着,秀琴倚着走廊的栏杆手拿绣花的手帕掩面而娇羞,银铃般的笑声在狮子头的上面响起。当戏狮的大头娃娃把狮子诱导到厢房前时,正德把狮子的头高高的举起向秀琴摇动,大头娃娃憨态可掬的一连串滑稽的动作逗得观看的人群连声叫好。正德从张着的狮子的嘴里看到了手扶栏杆掩面而笑的秀琴,含蓄而柔美,在红红的的灯光的照映下更加妩媚动人。正德故意把狮子的'两片大大的嘴皮在秀琴的面前一张一合,时不时的歪一歪头,用狮子的嘴去戳秀琴提着的小灯笼。秀琴一时兴起,把手绢朝狮子的嘴里丢去,那绣着荷花、鸳鸯戏水的手绢在狮子头上飘忽着,晃晃荡荡落在狮子的嘴里,正德摇晃着狮子头,朝院坝当中走去。正德精明地把手绢塞进衣服里,这一系列的动作都自然得体。

正德半夜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用火石点燃桐油灯,把身子重重地抛向床上,宽衣解带,手绢从他的衣服里滑落下来,他不经意地捡起,啊,是一条手绢﹗还以为是啥子东西。正德把手绢慢慢地摊在手上,洁白的手绢上,一副刺绣:碧绿的两片荷叶上脉络清晰,一枝含苞待放的花蕾水灵灵的,荷叶旁一对鸳鸯交颈嬉戏,正德暗自好笑,他把手绢放到鼻子上嗅了又嗅,淡淡的的余香在他的身体里游窜。一场舞狮就是一对年轻人缘分的开始。

(四)

那个夜晚来袭,秀琴在正德歪头的一瞬间,看到了一张陌生但又似曾相识的脸,心里不由发出一声惊叹,原来就是白天与灯头一起来下灯贴的小伙子,心不免呯呯直跳,一份欣赏和爱慕在心头萌生,怪不得白天在自己家里闷着不吱声,只是微微地笑着。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定成俗,十八岁刚出头的秀琴,正在编织怀春的梦想。对正德一见钟情的爱慕和热情日渐增生,可内心的煎熬常常使她做事出现差错。

“娘,我的手绢丢了,就是那天晚上看狮子灯丢的。”

“丢了就丢了嘛,你自己会绣。” 秀琴娘毫不在意的说。

“可是丢在狮子灯的嘴巴里了,那得去找回来呀。” 秀琴央求她娘帮忙。

“都快完年了晓得人家舞狮子灯的把它弄到哪里去了。”

“你去木统的亲戚处问一问吗?”

“好好好,我明儿就去,满姑嬢呀﹗”

员外的膝下有三个儿子,望星星望月亮地盼得了一个姑嬢,视若掌上明珠,平时对满姑嬢的小小的要求那是一应满足,哥哥嫂嫂们都说被爹娘娇惯得过分金贵了。

正德对秀琴的爱恋如同春风里的草芽一样努力生长。可是内心的积郁又难以向同龄人说出,不久 便大病一场。

病愈后的正德想用别的方式从暗恋中解脱。有些事情就犹如生病,当病生长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就会不屑一顾地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当生长在自己的身体里的时候,就受不了。火石烙脚背了才知道难以言状的苦衷在折磨着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度日如年地煎熬。

(五)

秀琴暗恋着正德,可是正德要想攀上秀琴家这门亲事,确实不敢奢望,毕竟家境悬殊甚远。正德在苦闷之中依然坚定自己的信念。土家人是喜爱唱山歌的,于是他便借用山歌来传达自己的心声。

六月的金厂河流淌着清澈的河水,九曲回肠,蜿蜒向北。岸边的杨柳已经长成浓荫,更加妩媚。

秀琴家住在河的岸边,龙门外生长着一林翠绿的苦竹,走出龙门就是河坎,河坎下就是的金厂河。秀琴提着竹篮来到河坎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从眼神里流露出几许淡淡的愁思,无人知晓萦绕心头的苦楚。

“河里鱼儿岸上妹,手提竹篮走忙忙。

鲤鱼飚滩瞟眼望,提篮打水梦一场。”

正德站在河对岸的柳树下,眼睁睁地看着秀琴走下河坎,把竹篮放在鹅卵石上,用棒槌在水里划动,正德清唱着表达相思之苦的山歌。

歌声在河面上飘飞,一字一句飘进秀琴的心里。秀琴抬起头,一眼瞥见歌声飘飞的柳树下的人,靠着柳树在朝自己张望。

“大河涨水桥不断,隔河相望跳站站。

柳荫树下一只鸟,朝朝日日把妹唤。”

正德放开喉咙,把郁积已久的心声用蘸满音律的符号传递,去叩响河岸那扇紧闭的心扉。

“久晴久旱似火烧,烧的心里一团糟。

手绢丢在狮子口,不见音讯更心焦。”

秀琴拿着棒槌,把压抑的心声吐露在金厂河里。

“手绢丢在狮子口,盼妹何时把话回。

雷公不打相思鸟,比翼双飞不用媒。”

正德从秀琴的歌声里已经感知秀琴的真情所在,心里的冰块在慢慢地融化。

“六月太阳热洋洋,龙王塘边去歇凉。

天灯高挂汪汪亮,人影依依柳树旁。”

秀琴清亮婉转的歌声中,道出了约会的时间、地点。正德心花怒放,折下几枝柳条,编成一个柳环,戴着头上,脚步轻快顺着河坎而下,此时的心里甜滋滋的。

秀琴目送着渐渐远去的他,站在竹林边久久地凝望,直到正德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才依依不舍地迈开脚步走进龙门。在秀琴的心里也有几分顾虑:正德是不是心口不一的花花客?反正到时候自己得多个心眼才行。

高耸入云的玉屏山曾经是木统八景之一的“玉屏耸翠”,山脚的河边有一口堰塘,就是龙王塘,沿河村寨的人,每年的六月都要在这里来祭祀龙王爷,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夏日的晚风轻轻地吹拂,柳枝轻盈地飘荡。正德双手抱头,半躺在鹅卵石上,一只脚抵在老柳树上,眯着眼睛,一副舒心的神情。正德在设想一幅场景:在皎洁的月光下,秀琴一身旗袍,勾勒匀称高挑的身材,袅袅娜娜那娇羞的模样,隐隐约约一身清香,哼着小调,沿着河坎轻轻地慢慢地走来……

秀琴来了,如同正德想象的有些差异,轻便的短袖衫,下装是一条蜡染的裙子,白边边的布鞋,手里舞弄着一截柳枝,咿咿呀呀地哼着,那声音很轻很柔:

“水清石头现哩,梦见少年郎唻,莫到家里紧长捱,等得好心凉吔……”

“妹子,你来了吔。”正德显得很拘束。

“怎么?我不来谁来?”秀琴显出几分调皮,吃吃地笑了。

正德和秀琴走下河坎,来到堰坎上。那皎洁的月光在水面柔柔的泛着银色的波光,风轻悠悠拂过来,清爽惬意。他俩徜徉在皓月之下,伴随堰坎下欢快的流水声,互诉衷肠。

那个夜晚是缠绵的,也是静悄悄的,只有头上的明月在慢慢地向西移动,隐隐约约的一排柳树在宁静的河岸上站着。

(六)

灯头从外面进屋,正德迎上去迫不及待地问:“怎样?”

“不怎样,田员外非常抬爱你,也多次打听过你,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正德追问道。

“我猜是在有意考验你的诚心和毅力。你想,人家嘴都包不拢的一个满姑嬢,疼爱有加,就便便宜宜地让你白捡吗?田员外说了,要想成就这门亲事就得重新修一条路,把两个村寨连接起来,并且铺上平整的鹅卵石,这样方便他的家人随时来往,你能做得到吗?”灯头把田员外的话一五一十地对正德说。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力,不是存心打整我?” 正德的心里顿生疑惑,悻悻地说。

“凭家底你是无能为力的。但我又一想,把原来的路挖宽一点,用大块的鹅卵石铺上,大伙还可以帮忙,你看如何?”灯头给正德打气。

“好﹗我答应他的要求,麻烦你找个时间去和田员外说。”

“正德,我走了,我再去跟员外商量商量。”灯头站起身来,望了望正德。

秋收之后正德便开始行动。正德先在河里选好鹅卵石,一个一个地运到河坎上,一有空闲就去搬运。正德凭借自己的一身蛮劲,把鹅卵石放在路边。正德的爹娘见儿子一根筋地卖力,也时不时劝解几句,正德说,自己的事自己来担当,爹娘也就不好怎么样了。

秀琴一有空时间就来到屋子后面的岩嘴上,望着正德的村子发呆。远处,一个人影扛着石头在小路上移动,那个移动的点似乎在秀琴的心里游走。

两个村寨近在咫尺,可是心却如同相隔十万八千里啊﹗正德哈﹗你啥子时候能完成咋爹的安排?有时,秀琴也埋怨起爹爹的刻薄和无理的要求,但是在她的心里,更为正德狠狠地捏一把汗,可是又帮不上忙,只能是干着急。秀琴坚定正德一定不会放弃,

田员外那边也放出话来,说什么时候铺好,就兑现承诺。其实田员外的心里已经被正德求婚的诚意打动。秀琴也时常在在父母的面前唠叨。

田员外说:“吊个牛都要选个好草场,别说是我家们姑嬢,我不说选门当户对嘛也要看一看小伙子的本事。你心疼了,我也有些过意不去呀,可是说出去的话吐出去的口水哪能收得回来呢。我道是有个办法,让正德先铺,我也从村寨口开始铺,去接拢。满姑嬢,如何?” 秀琴一听爹爹松口了,笑着说:“还是爹爹好,敬孝心的事,正德一定没有二样心。”

秀琴得知爹爹答应出钱铺路的事后,兴奋得好一个晚上睡意全无。

正德依然如故,每一块鹅卵石都放平稳、牢实,每铺好一块就向前迈进一步。村寨中的人都被正德的行动所感染,大伙说帮你的忙也是帮自己,亲事是你的事情,修路是方便村寨的人大好事,大伙视而不见能行吗?大伙一有空闲就来协助,正德都一一致谢。是的,铺就一条三里多长的鹅卵石路面,正德的每一滴汗水都是幸福的回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近两年时间的辛苦劳累,一条由鹅卵石铺就的路面就完工了。完工的那天下午,田员外说,我想去看一看木统的亲戚。田员外的一家人沿着路面来到岩门口,欣喜的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正德的爹娘站在简亭坳的大杉木树下,望着蜿蜒的路面,脸上露出喜悦之色,正德抬起头,灿烂地微笑着。

两家人在途中相遇:“老哥,你养育了一个好儿子啊。”田员外拉着正德爹的手,满意地说。

“老兄,女婿半边子嘛,我会教育孩子感谢你的大恩大德。”正德爹诚恳地说。

“你我不开亲是两家,开亲就是一家人啦,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呢。孩子既是在追求自己的生活的同时,又为两个村寨做了一件大好事啊。”田田员外发自内心的感慨。

“是啊,虽然正德吃了些苦头,给大家行走带来方便。员外,不也有你的一份心意吗?”正德的娘在一旁说。

秀琴望着正德:“你又黑又瘦了。”正德嘿嘿笑着。“干活哪有不黑的哩。”

两家人站在高坎子的路上,上下望一望。那犹如云片的鹅卵石路面,把两家人的心连在一起,把两个村寨的情感连在一起。

(七)

三声礼炮在秀琴家龙门外响起,浓浓的烟雾随风飘散,唢呐悠扬的曲调里盛满欢乐和吉祥的气氛。花轿早已备好,迎亲的队伍排成长队等候在龙门外。背伙食篮的、打前站的以及押礼先生,快步来到堂屋里交礼、辞行。

秀琴说既然路面铺好了就不坐轿了。鲜红的油纸伞下是盖着红盖头的,着装亮丽。鹅卵石路面安静地躺着,秀琴细碎的脚步声在石面上响起,每一步,秀琴都格外小心,格外认真;没踩上一块鹅卵石心里就震颤一下,那是在风风雨雨里坚守的见证。唢呐声震的山响,迎亲的队伍在秀琴的身后排成长龙,一路欢歌。

拂去尘封的岁月,这条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依然在向子子孙孙讲述一段颇富传奇的婚姻。

每次回到老家,我都在感知每一块被打磨的平整光洁的鹅卵石路面,把思绪追溯到我的祖公的祖公的故事里,以此丰满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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