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人精散文
话说红河镇有个洪老五,别看他五短身材满脸麻子,肚子里的“鬼点子”可不少呢。有人说他吃了粮食不长个儿都长心肝眼了,于是有人在这个解释上又补充了一句:人家脸上有多少麻子肚里就有多少鬼点子,相由心生嘛!
虽说洪老五其貌不扬,但是在以前“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年月里,他愣是凭着一身力气娶来一房媳妇儿。婚后几年里先后生了一男一女,认识洪老五的人都调侃他:这矬子有两下子哈!
洪老五的媳妇儿名叫贾春丽,取这样的名字大概是春天里生人的吧,只是她小眼睛塌鼻梁不怎么美丽呢。两口子完全属于属于“箩筐配扁担,碌柱配碾盘”的那种搭配。人生在世,做人与长相没有关系,而这两口子口碑不好,邻里都不高看他们呢……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洪老五和贾春丽有个共同的毛病,即:走过别人地头时见豆角摘豆角、见南瓜摘南瓜见啥摘啥,如果谁地里没种蔬菜只有野菜,那么野菜叶也得摘上一把。不怕不干就怕常干,时间久了,邻里都知道这两口子手不稳,好偷着沾别人家光,心里那个恨呀简直想打他的心思都有了!可又没办法,街里街坊的,为点芝麻秕谷事儿撕破脸也不合适,由着他们吧,反正吃亏人常在讨便宜人狼拖狗拽呢。于是乎,邻里们给这两口子起了个外号:人精!意思是这两人做人太精了,偷偷沾了别人的光别人还不落人情。为了便于分辨,邻里称洪老五“公人精”,称贾春丽“母人精”,呵呵,一公一母方成对的嘛。
农忙之余村里的男人们纷纷去城里打工了,公人精不敢怠慢随着别人上了建筑队。工地上到处可见钢钉、废钢筋啥的,公人精看在眼里,哎呀收拾回去都能卖钱呀。于是回家时,他总要偷偷捎带一些,慢慢的胆子大了,锤子、铁锹各种工具经常被他“顺手牵羊”了。用他的话说:人家有的咱就有,咱家没的工地上有。终于有一天,看工地的老头发现了他的行为,一个告急,老板算算工资辞退了公人精,从此,邻里上哪打工再也没人招呼公人精作伴,都嫌他看见别人的东西就迈不开步子了呢。没法子,他只好呆家里安心侍弄土地了。
土地也有脾性呢,人哄地地哄人,你不下本地里庄稼也没好收成。公人精买种子喜欢买标签上有中奖活动的,买肥料喜欢买过期降价处理的,不是他家困难买不起质量好的,他曾这样说过:老天让你丰收你就能丰收,老天不让你丰收,就是把粮食种到肥料袋子里农药瓶子里照样收不成!
六月天,人精家玉米地里百草横生,虫子好多,玉米苗该拔节了却不见长势,和左右地邻的玉米苗一比较,天哪,居然矮了大半截! 人精两口子大骂玉米种买坑了:遭天杀的卖家, 你们卖这假种子是要断子绝孙、天打五雷轰的!邻里背地里都笑他:呵呵,以为你多精呢,想沾光讨便宜也得付出代价呢。
人精的玉米地里没打理好,菜地里也一般,邻家的菜园子匍地的有芸豆、地豆王,上架的有葫芦、丝瓜啥的,而他家 栽下的西红柿、茄子和青椒就像他们两口子一样矬子不见长。这吃饭没菜可不行,但是天天买会花掉好多钱的,于是,公人精总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溜进邻家菜地里偷菜。
七月份雨水偏多。朱之国菜地里的丝瓜架上挂满了丝瓜,它们细长又水嫩,看着就招人喜欢。
夏夜的风送来了阵阵的凉爽,人们坐在路灯下说东扯西蹭凉儿。公人精洪老五有心事却坐不下来,他溜溜达达看上去好像遛弯子,其实是瞅着机会去偷朱之国菜地里的丝瓜呢。
时机刚到,公人精“哧溜”一下子就钻进了朱之国菜地,他的手法娴熟啊,左一下右一下前一下后一下,没几下怀里就满满的都是丝瓜了。再看看架上,妈呀,丝瓜还多着呢。他想,天天来偷摘天天得挨骂,不如这次摘完挨一次骂算了。想到这里,公人精决定把怀里的丝瓜先送回家然后再来摘。好一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主儿啊!
公人精猫着腰第二次潜到了丝瓜架下,刚伸手抓住一根丝瓜,忽然感觉脚下踩到一盘软软的东西,他暗想莫非自己踩到粪便了?还没待他回过神来,一阵针扎般刺痛从他脚面传至了周身!
“哎呀,我的娘呀!”随着公人精一声惊呼,他竟窜出去很远,一条一米多长像粗鞭子一样的东西随着他的脚带出去很远,原来他不走运踩到毒蛇了,那毒蛇恨他踩到自己张口咬他脚面了呢!他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知道这种草蛇很有毒性,如果不赶紧上医院止毒会危及生命的!他头上冒出了冷汗,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手指使劲掐住咬伤的地方,尽量往外挤压毒液,再扭头搜视草丛里,本来就是在夜里哪里还看得见毒蛇影子啊?毒蛇早在他一喊一蹦的时候甩进草丛间爬走了。
“老天你不开眼啊!想我洪老五几十年都是小心翼翼走过来的,难道要我今夜出名吗?我可不能落个贼名啊!”洪老五抬望眼问天,他委屈得有点想流泪,“老天啊,这蛇毒在向我腿上蔓延呢,腿有点浮肿了,我这是留不得也走不得呀!”公人精低头望着腿部的变化,心里一阵狂跳,“死老婆子也不知道出来接应我,难道要逼我喊救命吗?人一来贼帽子我就戴定了,我不能毁了半辈子名誉啊,呜呜……”
公人精委屈得有点忘形,情不自禁的哭出了声音。说来也巧,朱之国溜达蹭凉刚好打菜地旁边路过。听到自己菜地里有男人哭声,他感到奇怪,难道地里闹鬼不成?他不信有鬼,冲着菜地大喝:“谁在地里哭呢?喝多找不着家门了吗?”
“是我呀,大哥!呜呜……”公人精听有人喊话,知道瞒不住了,索性放声哭起来:“呜呜!快来救救我吧,我被毒蛇咬啦!呜呜……”
“洪老五,是你?真的是你?”朱之国大步迈进园子,夜色下他清楚地认出坐地上抱着脚面哭泣的人是公人精!“你这是装什么大神呢?”
“大哥呀,不瞒你说,本来我想摘几跟丝瓜尝尝鲜的,没想到你家的毒蛇咬我脚面了,我中毒了,腿上的皮肤越来越紧啊,再消停下去会死人的,呜呜……”
“你说什么?什么尝鲜?白天也能摘呀干嘛赶在夜里?”朱之国明白公人精在给自己找推辞呢,“还说是我家毒蛇,毒蛇挂着我家的标签呢?真是蛮不讲理!”
“大哥,什么都别说了!快给我家人打电话来救我吧,再迟了我怕活不成了,求你啦!”唉,反正纸是包不住火了,此刻唯一紧要的事情是赶紧上医院,公人精说出了自家电话号码,朱之国按着号码拨通了母人精。
就这一摊话的功夫,不远处蹭凉的人 听到动静走来好几人,他们见公人精此刻光景又好笑又好气,都七手八脚帮他压毒,毕竟人命关天嘛。
母人精接到电话不敢消停,赶紧招呼儿子媳妇:“快去朱之国家菜地里救恁爹吧,他被毒蛇咬了,去迟了就大事不好啦!” 招呼完儿子媳妇,母人精飞也似的往菜地里跑,她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小声骂着:“你这头不长眼的蠢驴,办不成个都拉米!你哪里不能踩偏偏踩在毒蛇身上,咬你咬你吃了你也活该!”唉,都这会儿了还埋怨人,要不是贪心能有这事儿吗?
再说那毒蛇也挺有意思的,你哪里不能乘凉偏偏来菜地里乘凉?人没长眼你也没长耳朵?听到动静你咋不爬到一边去呢?真是的,这年头人要是倒霉喝凉水也塞牙,放个屁也能砸伤脚后跟。毒蛇欺人太甚,下次千万不要让母人精遇到啊,否则的.话非得将你剥了皮抽了筋晒成肉干不可!
公人精连夜被送进医院。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三里五村的人很快就知道公人精因为夜里偷丝瓜给毒蛇咬了。人们七嘴八舌,好像公人精被毒蛇咬了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呢,有说:“多行不义必自毙,看你以后敢不敢光想着偷别人东西沾光了;” “这是现世报,老天派毒蛇来警醒他的……”唉,谁愿意咋说就咋说去吧,谁叫人精两口子栓得住驴嘴马嘴却拴不住人嘴呢?还是住院疗伤最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哦!
且不说人精两口子在医院如何疗伤的,咱回头再来看人精家里发生的故事哈。
母人精和儿子洪伟都在医院里照看公人精,没有婆婆做饭了洪伟媳妇张娟只好自己下厨房做饭吃。在厨房,张娟见地上有许多新鲜水嫩的丝瓜,她想,这玩意好吃,美容且降压。于是就到菜摊上买来猪肉做了丝瓜炒肉片。
一顿可口饭菜刚下肚,张娟就感到恶心反胃,头里昏昏的,这反常的情形让她怀疑吃到肚里的饭菜搭配错误了。恶心反胃的感觉愈演愈烈,她几乎没有犹豫就拨通了洪伟的手机:“洪伟呀,我要打120了,我可能食物中毒了,你快回来呀!”
救护车和洪伟几乎同时赶到,张娟瘫软在床上,洪伟和救护人员赶紧将她抬上车子向医院驶去。
医院里,医生首先给张娟清洗了肠胃,并且把她胃里食物做了生物化验,化验结果果然不出张娟所料:食物中毒!而且祸首是丝瓜,化验表明,丝瓜带有农药成分!
听到消息,母人精赶到了张娟病床前,一看化验单子,她那个暴跳如雷呀破口大骂是必然的咯:“王八犊子朱之国!摘你几根丝瓜被你地里的毒蛇咬了也就算了,你丝瓜上还有毒,想害人咋的?你给我等着,等我回去咱再算细账,不给你点颜色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半月之后,公人精洪老五和儿媳张娟先后出院回了家。算算住院的这些天,吃药打针买营养品以及住院费,公公儿媳一共花掉近万元,如果再算上误工费名誉损失费……哎呀,里翻外翻好几万哪!母人精贾春丽这么一盘算再也坐不稳了,她拍拍腰身向朱之国家走去。朱家很快就到了,大门关着,她上前就是一阵“砰砰砰”拍打。朱之国夫妇听见有人在外边拍门赶紧出来。
“朱之国我问你,好吃的东西人见有份,谁吃你几根丝瓜也不犯法,你往丝瓜上打药啦?”
“你家老五被蛇咬的那天白天我往丝瓜架上打治虫药了,咋啦?这年头谁家种菜不打药啊?”
“咋啦?你装啥癔症呢!这些天你就没听说我家儿媳妇是食物中毒才住院的吗?” 母人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插着腰的右手适时的举得高高,食指指着朱之国夫妇有力的晃着,那架势就是挑衅来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今天朱之国要是不给母人精一个说法怕是难过今天呢。
“确实不知道呢!你说吧,你儿媳妇咋吃到我家丝瓜的?”朱之国 自觉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那夜,我家老五不知情往家里送过一次丝瓜,可是他被毒蛇咬伤的时候你在场,你咋不说你家丝瓜打过药了呢?你在存心害人是不是!”
“啊?那夜你家老五没说往家送过呀,你看、你看看,哎呀,真是坏大事呀!”朱之国搓着手来回走个不停,他老婆可按捺不住了:
“我家的东西爱怎么整就怎么整,做啥事还得跟你打报告不成?要不是老五半夜去偷菜,那毒蛇和丝瓜会自己找上门哪?偷偷偷!这回可算遭报应了吧?一家沾光精,还嫌知道偷丝瓜的人不多是吧,你咋就不给你的儿女们长脸呢!”
看热闹的人将朱家门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可这么多人里就是没有一人站出来劝架——人们恨透了人精两口子,都巴不得有人破口骂母人精呢。
朱之国老婆一句“你咋就不给你的儿女们长脸呢”点到了母人精的短处,母人精冲上前去和朱之国老婆厮打在一起。要说这打架,男人跟女人方式是有所区别的,男人动拳头女人动指头。看吧:俩女人脸上手背上凡是露着肉的地方几乎都被抓破出血了。
朱之国眼睁睁看着俩女人厮打却不能上前拦架,他怕母人精诬赖哟。没法子,他取出手机拨通了110。
警笛呼啸,没多大功夫警车就到现场了,人群中给两位警员分出一条小路。
要不咋说这母人精“精”呢,她见警车来了,二话不说一骨碌躺到了地上,那样子好像受重伤突然昏倒了似的,她闭着眼睛不作声专等警员现场拍照。再看朱之国老婆,灰头灰脸上点缀满血痕,只知道跟民警比划事情的原委。
洪伟听说娘在跟朱家打架,一溜小跑赶了过来,这当儿正好是母人精躺在地上装昏,他以为自己娘吃了大亏不由分说拨通了120。这正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崽会打洞”,这洪伟小子受家庭影响也是沾光精呢,他觉得反正在朱家门前挨打的,不愁没人掏住院钱。朱之国老婆见母人精上了救护车,嗨,闹就闹谁怕谁?她不顾朱之国的阻拦也挤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开走了,现场看热闹的人却兴致不减,他们都想看看这件事情如何收场。当然,要想知道最后结果必须等两个女人从医院回来再说。警员在人群中随访了一番后也开车走人了。
两个女人都是点皮外伤,本来消了毒上了药就没事了,但是谁也不出院。朱之国老婆心想,我家丢了丝瓜还挨打,你能住医院我也住医院,看谁奉陪不起?母人精心想呢,不就是偷摘了几根丝瓜吗,毒蛇咬了洪老五就够倒霉了,儿媳妇还吃丝瓜中了毒,若不让你朱之国家掏点医疗费太不公平了!
凡事总要收场的,一周后,朱之国来医院把老婆接走了,见人家出院了,母人精随后也出院回家了,毕竟医院不是星级宾馆,进进出出特不方便。
派出所民事调解员是一位大个子大嗓门的年轻人,眼看着几天过去了却调解没结果,他想了一个“一刀切”的办法,就是结合群众反映的情况硬下手处理!
这天,派出所里,朱之国夫妇和人精两口子都在场,大个子大嗓门的年轻警员说话了:
“事情从发生到发展再到后果,洪老五一家是过错方,需要承担90%的责任;朱之国往丝瓜上打药应该有警示牌子的,让不知情的人误食后若发生严重后果必须受到相应制裁,所幸张娟没大碍不予追究,但必须承担10%的责任。”
不知是大个子调解员的大嗓门起了震慑作用,还是人精两口子觉醒了,他们心想:事情闹腾到这个地步够意思了,见好就收吧!于是,洪老五两口子先向朱之国两口子道了歉赔了不是,然后,朱之国付给了洪老五1000元钱的医疗费。
因为几根丝瓜洪家和朱家都折了本,按说两家人从此会大道朝天各走一边的,谁知道不打不成交两家居然好上了!洪老五和朱之国你不来我就去,三天两头在一起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兴头上洪老五说了这样的话:“做人要厚道啊,自己出力流汗获得的东西才享用得心安理得;别以为这世界上就自己聪明,当投机取巧到一定地步时,有可能得不偿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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